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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蜂巢号事件上

叶子飞将相片凑近了看

张萌是非常美丽的

那是尘世的美

五官精致

脸庞秀丽

皮肤白皙

在叶子飞看来

或许可以称之为物质的秩序之美

星际的结构之美

以及分子云的光彩之美

总之是美的

美丽总要归于人世和尘土

叶子飞这样想着

将相片放进了一个文件袋里

一个星期后

设计所的技术人员进驻磁球实验场

一辆大型掘进机将隧道往西边又掘进了三公里

一大群施工队开始建设更大的实验场

成排的卡车将装备和材料运了进来

中断五年的项目又重新开始了

杨天不确定自己是醒着还是睡了

或者已经死了

不管如何

他仍记得四年前蜂巢号离开地球时的情景

当蜂巢号巨大的离子推进器启动时

它在一片欢呼声中

看着蓝色的地球从舷窗前掠过

这是人类的征程

本集对地球挥手

然后回过身

看着蜂巢号的所有船员说

这是我们的征程

人类向太空殖民的时代已经开始了

浩瀚的星空在等着我们

本吉的脸越来越大

遮蔽了星空

变得模糊不堪

他的声音像高旷的风一样

在整个宇宙里呜呜的回荡

杨天感到身体里有某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在不断涌动

像一锅沸腾的水

在胃里翻腾冒着泡

热气腾腾

或者像个滚烫的火球

反复碾压

烧灼他的内脏

血管和筋肉

让胸腔充满了混合了油脂的烟雾

杨天感到一阵恶心

他想呕吐

但无法移动身子

事实上

他看不到自己的身子

他只能感受到那具躯体滋滋往外冒着油干巴巴的皮肉塌缩

紧紧的贴在骨头上

骨头开始变得冷痛

就像锋利的冰刀刮削着骨膜

将神经一条条剥下

杨天渴望有一团火来炙烤骨头

带给它温暖

皮肉却突然开始膨胀

脱离骨架

像吹起的气泡一样

越来越大

变成薄薄的一层肉膜

此时

他终于看到自己的骨架正躺在肉膜气泡里

内脏飘散在空中

位置错乱

膀胱在胃边上

心脏在**上跳动

拉成直条的大小肠分别挂着肝脏

肾脏

肺液和胆囊

就像冷库里挂着的肉块

杨天看着肉膜里的毛细血管

就像透明花瓣里的红色花纹

里边爬满了像蛆一样蠕动着的虫子

杨天感到自己的胃剧烈抽搐起来

撞开了膀胱

他再次想要呕吐

但胃里空荡荡的

里边充满了空气

他吐出一长溜一长溜的气体

持续很久才逐渐平息

一种断断续续的鼓音

高低交错

在杨天的耳畔响起

就像鼓锤直接敲打着耳膜

每次敲击时

杨天禁不住牙关颤抖

磕出一长串金石般的声响

声响消失后

四周变得静谧

杨天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他努力睁大眼睛

极目之处是一片肉红色空间

空间里既没有暗的深处

也没有明亮的光点

颜色纯净

令人无法判断距离

杨天试着张了张嘴

但似乎连嘴巴都已不存在了

他的内心开始恐惧

忍不住拼命呐喊起来

却听不到一个音节

在杨天完全清醒前的几秒钟里

他听到了警报声

噩梦像潮水般迅速退去

当他睁开眼睛时

甚至已经想不起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警觉的打量起四周

急促的警报声来自右前方

那是机械臂控制面板的位置

在它的上方是块屏幕

显示着一块陨石的表面

旁边有各种颜色的数字不断变换着

正前方是一个椭圆形木式观察窗

观察窗外有一个大型机械臂

机械臂末端的吸附器正贴在一块巨大的岩壁上

杨天知道自己正在鲸鱼号里

右后方这时传来一个急促的呼叫声

冯朝

这是鲸鱼

请回复指令请求

声音飘忽沙哑

听起来有点古怪

但杨天知道那是李子安的声音

毫无疑问

只有他坐在主控台旁边

杨天下意识转过脸去

在一道强烈的逆光中看见了李子安的背影

他正倾着身子

头朝向主控台前方的通讯屏

那道逆光从前室窗外缓缓扫过

照亮了李子安的脸

他再次喊道

蜂巢

这是鲸鱼

我们即将被击中

请回复指令请求

嗓门提高了一个八度

仰天瞥脸

通讯品里边是蜂巢号星际托船疾控中心通讯官凯瑟琳

但凯瑟琳并没有说话

只是半张着嘴

眼睛圆睁

惊愕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里

糟糕

杨天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猛的回过头来

条件反射般的伸出左手

摸到了左前方的机械臂操纵杆

切手动挡

脱离吸附器

李子安冷不丁回头冲杨天喊道

切手动挡

脱离吸附器

杨天复述了一遍命令

打开控制面板上的一个透明盖子

按下里边一个红色按钮

他的左手把操纵杆提了起来

往右边转了半圈

如果顺利的话

这个手动程序完成后

机械臂就会抛弃前端的吸附器并收回

很简单

但只能在紧急情况下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