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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

尽管晚上路了几天

但使团享有最高等级的驿传待遇

一路上都有快马打前站

到驿吃饭

每日换马

在大宋朝宽阔平坦的官道上

最快是日行二百里

七天后

他们便赶上了风尘仆仆的苏氏父子

苏询手里也有兵部开具的驿券

但从出京的驿站领了三头骡子后

就没人给他们换过

紧赶慢赶

把畜生累得料蹶子还是让陈恪赶上了

陈恪让人拨出三匹马来把三人捎上

一路上三苏心情沉重

少言寡语

只管闷头赶路

越秦岭

穿剑阁

跋山涉水几千里

到了三月底才终于抵达成都城下

要不怎么说出使是个苦差事呢

实在是太考验人的身体和意志了

到了成都

也到了王的家乡

他一来实在是需要休息

二来想回家看看

三来呢

也照顾一下陈恪

遂主动提出休整三日

陈恪便跟着岳丈妻舅先行一步

吕惠卿

曾布等人则留下来休整

在花重锦官城的成都游玩儿三天后再出发与陈恪汇合

一天后的清晨

薄雾笼罩着眉山城

陈恪与苏家父子所乘的官船悄然抵达了码头

因为他们来得实在太快

以至于当地的官府和乡绅还蒙在鼓里

所以没有出现万人空巷的欢迎场面

但来码头上进货的商贩还是认出了生于斯长于斯的苏老泉

啊呀

这不是苏老爷

商贩们登时惊喜莫名

上来大礼参拜

金榜传卢的同时啊

礼部也将喜报快马加鞭送到了诸位新科进士的家乡

眉州上下都知道苏老泉儿婿三人全部高中

他的女婿甚至中了今科状牙

这可是国朝全川四路头一个状元呐

如此盛事

自然全川与有荣焉

这些天各处衙门

各州大户都来眉山道贺

眉山人更是深感殊荣

但大街上没有欢庆时必扎的彩楼灯笼

反而挂着白幡挽蟑

苏询一下船

就看到一面挽蟑上写道

桃李芬芳

德泽天下

登时两脚一软

抓住一人问道

我浑家

哎

苏老爷节哀

哎呦

最后一线希望破灭

苏询就像被大锤击中一样

两眼一黑

便不省人事了

陈恪早看到他摇摇欲坠

忙伸手抱住老丈人

娘

儿子回来了

苏轼和苏辙把背上的包袱一扔

就嚎啕大哭着发足往家里奔去

纱谷巷中已经变成了一片白花花的世界

按照习俗啊

每位前来吊唁的官绅大户都会送来一道挽樟

灵堂里放不下就摆在院子里

院子里摆不下就摆到大门外

到后来整个一条巷子都摆满了灵旗挽蟑

陈恪搀着苏询从马车上下来

便感到岳父浑身颤抖

两眼发直

竟悲怆得要背过气去

连忙去掐他的人中

苏询这才吐出悠长的一口气

眼泪便决堤一般流了下来

挣开陈恪的手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走去

口中喃喃道

都是我害的

都是我害的

院子里

苏轼兄弟已经扑倒在地

匍匐着

哭喊着爬到亡母的灵柩前

娘 你醒醒

你不孝的儿子回来看你了

你临走的时候不是亲口对我说

一定要看见我们高中进士吧

风风光光的

快来吧

娘

娘你快醒醒

儿子如今终于中了

你却躺在这里面

再也不看儿子一眼了

孩儿还没好好孝敬你一天呢

声声悲从中来

如杜鹃泣血

惹得满屋子女人又哭成了一片

陈恪都被够得满眼泪水

但他的目光不在灵柩上

而是落在那个青衣披发

比黄花瘦的憔悴人身上

那人也泪水滚滚的望着他

两人久久凝望

陈恪真想一把抱住她

好生安慰一番

可此时此地

只能克制住情绪

大步走过去

一把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传递给她温暖

感受到爱人的体温

让小妹早就哭干的眼泪再次倾然而下

她轻轻靠着陈恪的肩上

无声的饮泣着

很快男人们换上了白色的孝服

披着头发

赤着脚

连陈恪也不例外

在灵前致祭后

苏轼的妻子王弗便向男人们讲述起了婆婆从病而亡的经过

原来自家中的男人们远赴京城科考求官之后

眉山的苏家仅剩下一个婆婆

领着两个女儿

两房儿媳过日子

婆婆程氏于丈夫

儿子们

出门之后身体就急转直下

直至重病不治

中年殒命

最为遗憾的莫过于程氏

直到咽气也没等到儿子们双双高中的喜讯

她含辛茹苦服侍丈夫

教育儿子

却没能等到告慰的一天

世间所哀

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