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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一十五集
哎
年轻人性子到底是冲动了点儿
可小兄弟
有些话不能乱说呀
你在批评我之前
想没想过那些自愿跟我签下合同的老人
都是些什么情况吗
你知不知道
他们中的有些人
是没有子女的
一辈子就和老伴儿相依为命
可人到老了
总是免不了生老病死
有些人的老伴儿就得了重病
需要钱治
那你说
凡是那些要命的重病
要是真治起来
哪个不是天家呀
他们从哪儿弄钱呢
靠一些微薄的退休金
靠卖房子
那是远远不够的
甚至就连银行也不会轻易给他们贷款的
哎
能帮他们的
只有我
还有一些平湖本地的家庭
嗯
可能传承久远
但如今家道中落
偏偏巫婆偏逢连夜雨
家中唯一的孩子也是得了疾病
需要大量的钱医治
有些家实在拿不出钱来
家里老人就自愿用自己的命换钱来给孙子孙女续命
可还是那个道理
即便他们愿意
这一条老命又值几个钱呢
还是只有我能帮他们呢
还 还有一些
嗯
苦情剧里常见的情节
就是这老人家里的儿女啊
不争气
他们打算用自己这条老命
在最后换上一大笔钱
给他们的不孝子孙铺路填坑
说到底
我还是得求到我头上
说到最后
张瑞松脸上挂着一丝嘲弄的微笑
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管你认不认可我的说法
一个必须要承认的事实就是
在一些贫困的家里啊
老人的命早就不算命了
甚至还是个累赘
我看你这老家伙的命才不算命呢
哈
你说什么都行
我无意跟你争吵
不想跟你分辨这里的是非对错
我只是想告诉你
我张瑞松这多半辈子不是白活的
我见到的人间惨状
远比你小小年纪知道的要多
在许多相当贫困的人家里啊
人老了
还真就是被嫌弃的对象了
我能够理解他们这种感受
我清楚的知道被人嫌弃是什么滋味
在你眼中
这些可怜的老人呢
是用阴魂跟我进行了一场不道德的交易
换了一大笔钱
我倒觉得
倒不如说
他们是用自己仅剩的唯一还有价值的一点东西
换来了人生中最后的尊严
说着说着
张瑞松的情绪渐渐变得激动
眼眶也红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
大口的呼吸着
大步的来回走着
努力的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过了一两分钟之后
他终于长出一口气
你不会懂的
你不懂
你不会懂得一个老人
因为年纪大了
因为眼睛花了
因为记性差了
因为无所事事了
因为与社会脱节了
因为没钱了
为自己的儿女嫌弃
为孙子孙女嫌弃
为自己的老伴儿嫌弃
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因为你们还没老啊
你们不懂得
日日夜夜都被人阴阳怪气的嘲讽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你也不知道
像我们这种人到底有多难过
你又知不知道
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人
这一辈子都处于绝望之中嘛
像你这种年纪轻轻就嫁入民调局的人中龙凤
永远也不会懂的
可我还是不得不啰嗦几句
这些才是生活的真相
残忍
无情
冷酷到极致的真相
我的眉头深深皱起
努力的想看清眼前这个老男人
难道你懂
我当然懂
我不是一开始就是你眼中的这副恶人的形象的
我曾经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机械厂工人罢了
那个时候
我处处小心谨慎
从来不敢主动得罪谁
可即便是这样
在八几年的时候
我还是不得不去劳改
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轻轻摇头
那我就给你讲讲好了
嗯
你听我说完了
大概就明白
为什么我会说
我是最懂得被人嫌弃的滋味儿
为什么我敢给生活下这样的定义
为什么要办这间养老院
给那些老人所谓的尊严
唉
随着张瑞松的一声长叹
他讲起了一段往事
我在小的时候啊
家里条件就不太好
跟那个时候的大多数家庭一样
兄弟姐妹很多
足有七八个那么多
可我父亲呢
只是个普通的搬运工人
母亲就更别说了
是个菜场的小贩儿
孩子多
收入的薪水又十分的微薄
使得我们兄弟姐妹从小就吃不到一顿饱饭
我呢
是家里的老妖
在我的印象里
我连一条完整的裤子都没穿过
唉
都是捡几个哥哥淘汰下来的破烂货
打上补丁就算是我的了
现在想来
那段日子其实过得挺苦的
只不过当时啊
我没有太多的感想
我呢
就这样在父母的拉扯下
兄弟姐妹的照顾下
慢慢长大了
日子慢慢过去
有这么一天呢
我突然得到了一个到机械厂当工人的机会
你可能不知道
这在当年呢
称得上是一个顶好的差事
不但有着不错的社会地位
工资收入也挺可观的
呃
我记得在八五年那会儿
我每个月的工资就能开到七十块左右了
这在当时可算很不错的了
那日子有了奔头
人的心眼儿也就活泛起来
渐渐的就有了更多的追求
在那个年代的男人呢
都以这手腕上能戴上一块表为荣
可说实话
当时的手表价格都挺高的
再加上物资也不丰富
供销社能供应的表也不是什么牌子都有
只有那么有限的几个选择
我记得我当时呢
是看中了一块金狮牌的手表
我记得很清楚
当时那块表要价要二百八十块呢
哎呀
这个价格和着实不低了
你可能觉得
虽然这表很贵
但是我每个月七十块的收入
只要咬咬牙攒攒钱
还是能够买得起的
可谁让我的爹妈又给我生了个妹妹呢
我身为家里最小的男丁
不但得照顾妹妹
还得赡养老人
种种花销加在一块儿
每个月这工资到手剩下的也就只有十来块钱了
就这么点钱
我得攒到猴年马月才能拿下那块金狮啊
不过好在呀
虽然当初买东西不像现在这么方便哎
可以打白条
要用花呗之类的
但穷人也有穷人的炉子
我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当初啊
流行过这么一个词儿
叫拼表
意思就是说
一个车间的十几个工人集中到一块
凑钱
再找工厂开上一张手表票
凭票到供销社买表
这表买回来呢
大家伙在轮着一人戴上一天
哎 说起来呀
大家伙同吃同住
都很熟悉
又都是穷小子
想法也差不多
没费什么功夫不就达成了一致
把表给买回来了
唉 这个宝贝
我真是带上了就舍不得摘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