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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思起处

送走繁家姐弟后

菖蒲就见女君临窗远跳了半日

忽而冒出一句

人总不能被誓言困死

而后偏手问他

你说是不是

菖蒲

菖蒲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然是随口所言

不必较真也可

倘若是神明面前郑重起的誓言

那么还是足可敬畏的

不然得罪了神佛菩萨

后悔也晚了

又想起女君说过的那句

骗不过神佛

骗过自己也就够了

或许

女君并不在意能不能骗过神佛

更不在意会不会得罪神佛

她只是不想骗自己

江佛桑的确骗不过自己

樊琼芝是救过他一命

然樊琼林可不曾救过他

不仅没有

甚至前世他在南州所遭逢的一切

祸根也几乎全在此人

即便樊琼芝没有名言

江佛桑也已然猜到樊琼林在整件事中发挥的作用

包括他对他施的那些刑罚

大抵也都是瞒着樊琼芝的

后来他在孤狼中绰被人认出

名姓来历亦被攘攘的人尽皆知

不出意外

应当也是樊琼林的受益

不然哪来那么多凑巧

若然如此

他可真够锲而不舍的

已是高高在上的国舅了

竟还对一个蝼蚁穷追猛打

就是不想他好过

江佛桑想不起自己究竟哪里得罪过他

终究是他低估了人性之恶

虽一向不喜樊琼林

便他年小体弱

也并未把他往坏了想

又哪里知道此人不仅是坏

根本就是一条毒蛇

一朝得势

兴风作浪

疑害无穷

樊琼芝都能一起前世

焉知樊琼林不会

这样一个阴毒小人

一旦有了前世记忆

不知又当如何翻风滚雨

甚至

他很可能会选择再次去到南州

这可比他重新往上攀爬快得多

届时还要死咬着自己不放

绝不能给自己和先生留下这般隐患

再者

纵然他受到的伤害可以抹去

良朔 菖蒲

还有那些因他而死的人呢

血债只能血偿

无法单凭几句誓言消弭于无形

救他们

竭力出水

送他们上岸

有始有终

也算还了最初的恩情

剩下便是算厚账的时候了

船上有硝烟

渡的人即便也不想在两人间再添隔阂

小舟登岸之处是偏僻荒郊

去往秦州的路又不太平

遇见些什么

谁又能说得准呢

做下这个决定后

又有几许怅然

曾几何时

对楼焕君出手的他还会因前世今生未曾发生过而有所纠结

要极力说服自己那些所谓只是针对楼焕君助纣为虐

帮着许家骗取以及来求一个心安理得

如今再回想

发现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前世种种根本撇不开

谁让一切他都记得

烙印深深

深入骨髓

要怪就怪老天吧

作为害他流落南州的罪魁

他对罗焕军的报复其实远远不够

至少他是不满意的

但当时也只能做到那一步

除了要过心理的关口

还因为实力所限

加之那时他已脱离许家

罗焕军已不能再给他带来威胁

唤作樊琼林

他无法再欺骗自己

他忘不了过往仇恨

也绝不容这样的威胁继续存在

所以樊琼芝可以活

樊琼林必须死

至于誓言

神明真若有眼

他上一世未曾为恶

何至于落到那般地步

先生那样的人

又凭和寿那般对待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

邋遢出深渊者是先生

不是神明

再一想连凡琼芝都有重生的机缘

不由阴霾遁扫

想到与先生会晤之时

心中更是充满了期待

快了 就快了

数日之后

陈武派出去的人手追了上来

只有一滩血迹

沿途追寻

吴果或已坠江

陈武退下后

将扶桑放下手中书卷

于仓氏哭坐半晌

如此也好

铃铛几时了

铃铛病了

今日跟前伺候的是侍女阿乔

不过说话的人并不曾注意阿乔抱上时辰

将婚音微微蒸松

同劳和衬罢了

你说他这会儿正是忙着应酬宾朋

还是在青炉中陪伴心腹

阿乔可不敢说

劝道

娘子 不早了

歇了吧

郎君得贤

会来看你的

得贤

江福音惨然一笑

他如今娶了杨侍女

哪里还会得贤呢

你下去吧

阿乔悄悄看了他一眼

见他情绪还算平静

放下书臂行礼后默默退了出去

江佛音偏手看向窗子外面

廊下悬着几盏灯笼

微光为暗夜添了些许暖意

恍惚间竟看出一派喜庆来

目光缓慢移回室内

那横梁之上似乎也挂上了红绸

这间冷冰冰的巫士顿变做了青奴

而他

是一身急服

等待夫郎酬兵归来的心腹

江福英看着这一切

心里充盈着无边的喜悦

以至于笑出了声来

视线不小心触到铜镜中模糊的人影

嘴角的笑又一点点消失了

抬手扶上自己的面颊

如此的苍白消瘦

毫无气色

哪里像是喜盈盈的心腹

四下也无红绸

灯笼的光一片惨淡

江福英看着镜中人满眼黯然

再无一丝生机

一时间觉得陌生的很

这是他吗

他何时便做这般了

霍尔打了个冷战

觉得好冷

骨头缝里都侵着冷意

环璧抱紧自己

低喃了一声

莲珑

莲界若在

会把他拥进怀里吧

就像在青平山中

两人第一回私见

他握住他的手道

江福音霎时红了脸

心如鹿壮

鼓起勇气抬眼

正望尽他微寒笑意的双眸

这本就是他爱慕者的郎君

于是理所当然的

就此迷失其中

两人开始频频撕毁

身为莲世子

莲介被家族寄予了太多期望

这些厚望如山一般压在他肩上

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来兴平只为散心

没想到此行颇有所获

上天赐了他一个宝贝

他说他很高兴嫁去北地的不是他

他说与他在一起

那些烦虑便都烟消云散了

再快活没有

他还提起了那年上元节

他撞坏了他的玉兔灯

另陪了他一盏

江福音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

原已做好嫁娶外郡的打算

只想着能在嫁人之前看他一眼

一眼就好

从未想过有回应的

所是突然有一天

这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告诉他

他还记得他

那是他情思所处

他竟也记得

何其有幸

莫非是老天怜他苦练一场

所以赐他一个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