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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返回内堂
一是静谧
只有淡淡的茶香和食物发出的诱人香味
石庸说的羊肉炸春卷静静的躺在桌子上
除此还有百兽卷
白梨
凤府等物
摆了满满一桌
极是好看
除夕之变闹得沸沸扬扬
王氏却是一知半解
市井夫人不管家国大事
眼里只有过大年的人间烟火气
她做了许多好吃的东西
让宇安带到梁一堂
替石雍孝敬师傅
也顺便给他解解馋
大人
要不吃点再去
赵印看他一眼
你吃 我等
你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
石庸拿过劈场
门口就传来咳嗽声
一个药徒搀着孙正业进来了
老爷子满头银发
身子有些佝偻
眼神却厉害
要走啊
石庸说了原委
孙正业点点头
拄着拐杖坐到桌边
摆摆手示意药徒出去
然后转头对赵印道
大都督
陪老朽吃点
这一个年纪
赵印几乎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石庸借机笑道
事情再忙
饭也要好好吃的
赵胤嗯了声
脱下蜂场交到朱九手上
坐到孙正业的面前
却不动筷
孙老想问什么
问吧
孙正业长眉微垂
衬得他双眼更是幽深
叹息一声
老人家拿起百兽卷
深深闻了一下
香
说罢
又喝了一口茶
好茶
室内寂静
赵印看着他不说话
孙正业挑了挑眉
叹气
撸一把长长的白胡子
叹息一声
用人不疑
疑人不用
先帝是这么做的
你也是这么做的
本无错处
要怪只能怪人心易变
去吧
不想吃就不勉强了
恰好老朽享一享这福
孙正业在先帝身边几十年
对石天干的事情比旁人知晓更多
赵印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即便全天下人都觉得赵印反了
刺杀皇帝
手握太子
暗掌江山
他也是不信的
师傅是明白人
众人皆醉我独醒
举世皆酌我独清
石庸笑着上前为孙正业盛了个鸡丝汤
又瞥赵印一眼
也替他盛一碗
大人还不喝一碗以谢师傅
赵印默默无语
喝完放下碗
孙老慢用
孙正业看他面容冷静
微笑着点点头
知晓他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
根本不用他操心了
只是见赵印转身离去
他还是忍不住感慨一生
先帝一手培养的人
与先帝竟是越来越像
梁一堂已经加派了人手
目前由谢放负责
今儿一早
赵印便将谢放从赵玉放了出来
原本他是要解放回去休息两日的
但是谢放不肯
在这个节骨眼上
谢放很明白
赵印需要用人
要自己人
良一堂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若是让旁人来护驾
连谢放自己都无法放心
赵印默许了他的举动
或许是杨斐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在赵印心里扎了根
在谢放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站到面前时
赵印问了他一句话
谢放
你可怨我
谢放摸了摸还没来得及刮干净的胡子
眉头一皱
怨什么
赵印抬头
明知你是清白的
没来救你
谢放眉头锁紧
爷自有爷的打算
属下不会过问
属下只用安心等候便是
这有什么可怨
说到此处
他反而有些愧疚
脑袋垂了下去
都怪属下办事不利
给爷带来这么多麻烦
若非我闹的这事
魏振府恐怕也不会伸出二心照应摆手
与你无关
谢放抿着嘴巴想了片刻
那属下去安排房务了
由属下在此
也放心自去
赵印朝他点点头
看着谢放离去的背影
他做了许久
握住扶手的掌心也越发的紧
魏州
谢放
哪一个不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哪一个不是过命的交情
赵印尚且记得大青山遇事时
魏州带着圣旨来为他解围
甚至还记得多年前魏州替他挡过的那一剑
也许在他当年看着魏州将箭头从深可剑骨的伤口血淋淋的拔出来那一刻
便已埋下了今日的伏笔
石雍扒了几口饭
便披上风场走了出来
他发现梁一堂今日的气氛与往日大为不同
伙计们看到赵印便会自觉的低下头
石庸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时
甚至能看到他们紧张的抓裤筒
挠手心
人言可畏
对赵印的畏惧已成了人心里的魔障
一个杀人如麻的反贼头子
一张冷漠无情的脸
石庸瞥赵印一眼
心里存道
赵大人妥妥的大反派人设啊
哎
石庸跟在他后面
正准备上马车
大反派就朝他伸出手
石庸看看赵印的脸
再看看他修长厚实的掌心
慢慢将手放上去
翘声声一笑
多谢大人
赵印将他拉上去
一动不动
石庸这才发现大黑不知何时睡在车上了
他还是老样子
懒懒的趴在那里
将脑袋朝着他和赵印
不爱动弹
偶尔睁一睁眼看看他们
又闭上
一到冬天
这狗可懒了
石庸笑盈盈的说着
挠了一下大黑的耳朵
看他耳朵动来动去
故意逗赵印开心
可隔了片刻
他却听到赵印沉沉的声音
你同大黑过了几个洞
石庸手臂一僵
一个呀
石庸笑开
飞眼瞄他
别说狗了
连人都是一到冬天就恨不得钻被窝
赵印看他一眼
目光微深
没有再问
石庸心里却提高了警惕
这一小心说漏嘴的事故
可不要再犯了
吓人果然是恶魔
一句话把他吓个半死
天空又开始飘雪
这个正月似乎与往年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锦衣卫自上而下的官员将校们
却无法像往年一般沉浸在新年的气氛里
魏州出世
锦衣卫定然要大换血
如今私底下各种猜测和钻营多不胜数
人人都想借此机会得到重用
可尴尬的是
赵印最信任
最亲近的那些人
无不折在了这次的谋反仪式中
就连锦衣卫藏在雨林
进屋等其他位所的探子都暴露了
形势极是难看
风云际会
朝堂上下暗流涌动
锦衣卫里人人觊觎高位
各有各的小算盘
当真是一团乱麻
赵玉的甬道很长
幽深寒冷
灯火永远暗淡无光
石庸跟着赵印往里走的时候
突然有一种走在阎罗大殿的感觉
很明显
锦衣卫里的人对赵印的惧怕
不仅不比民间百姓少
甚至比民间更甚
因为新一年到来的时候
诏玉里关押的人里
最多的便是锦衣卫
从镇府使魏州
到千户谭广
再到五军营千户巫祸
但凡与除夕之事有关的人
全部都看押在此
而且此事远远没有了结
除夕内夜到现在
锦衣卫在马不停蹄的自杀
互相指认
缉拿刺客
真别乱打
于是不停有人被送进来
且全是自己人
这个局势
石庸看的都头痛
一个强大的组织
是敌人打不垮
打不散的
从来都是内部先腐烂
再被人蚕食
不得不说
先搞东厂
再乱锦衣卫
全是借力打力
以子之矛
攻子之盾
这局棋当真精巧
大都督圣章从甬道那头大步走过来
朝赵胤拱手行礼
眼神极是紧张
今日入狱者
全都编在甲字
丙字 丁字
庚字旁
胜章是主管赵玉的千户
短短一日抓了这么多人进来
他忙得额头冒汗
走路都有点飘
更可怕的是
他也像其他锦衣卫一样
看到赵印便有点害怕
怕被怀疑
这种人人自危的情况
赵印自然也察觉了
办得好
赵印赞赏的看了圣章一眼
让圣章如释重负
大都督现在就要提什么赵印恩生
魏州在何处
圣章回头看一眼
大都督
跟我来
这位大人走路很快
石庸不得不放小跑才能跟得上他的脚步
难得赵印还能气定神闲
在一路的求情和嚎叫声中
走入了甲字房的甬道
打
打死这个叛徒
兄弟们
别客气
若非这王八蛋害得咱们
咱也不会大年初一还在狱中受苦
给老子打
重重打
拳脚相加的声音
在大牢深处有一种令人紧张的畏惧感
在一阵砰砰的声音里
拳头如雨点般密集的招呼在中间那人的身上
那人脸部浮肿
浑身是血
却没有听到他的伸滚音
他默默的抱着头
蹲坐在地板上
承受着雨点般的殴打和辱骂
默不作声
娘的
骨头还挺硬
没吃饭啊
给老子用靶子力
群情鼎沸
在尖厉的辱骂和大笑声中
石庸看到了赵印铁青的脸
还有他突然停下的脚步
胜章察言观色
看一眼重重倒在血泊中的那人
脑袋嗡的一声
冲过去怒声大骂
干什么
谁让你们打人的
吼完他回头看一眼
赵印仍然站在甬道中间
脸上散发着冷气
胜章又怒气冲冲的望向几个狱卒
你们都是死人吗
几个狱卒这时才看到赵印从昏暗的光线中慢慢走过来
脸色顿时一变
齐刷刷的跪下
小的参见大都督
赵印摆手
让他们都下去
胜章应了一声
用眼色示意狱卒赶紧离开
不料赵印的眼神却落在了牢舍里
落井下石
小人所为
每人吃五十
胜章一惊
是因为今日关进来的人数众多
老舍严重爆满
好多都是拥挤状态
胜章现在还没有理顺
得了命令赶紧去开了门
让人将那些打人者全部拉出去处罚
老舍中只剩一人了
赵印慢慢走了过去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那人察觉到他的气息
放开爆头的胳膊
看到地上的皂靴
慢慢的抬起头来
大都督
这张脸完全变了样子
声音也沙哑不堪
但石庸还是认出来了
他是魏州
一日之间
天翻地覆
昨日是高高在上的镇府使
今日便在诏玉里被同僚暴打
石庸突然有些唏嘘
只见魏州抿着嘴唇
颤抖了好几下
才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大都督
你是来为我送行的吗
赵印眼神冷冽
你真是不知死活
魏州苦笑道
为大都督而死
卑职死而无憾
赵印突然飞起一脚踹将过去
冷声质问
魏州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魏州被赵印踢翻在地
愣愣的看他片刻
又慢慢的爬起来
然后朝赵印重重跪下
磕了个头
卑职有罪
全是卑职一人之过
赵印冷冷看着他
怒极一笑
这里没有外人
你不用为本座案头治罪
说
何人指使你
许了你什么好处
大都督
魏州抬头
一脸讶然的看了他许久
喃喃的道
大都督
你是当真忘记了吗
魏州
赵印眼睛冷冷眯起
一把揪住他的下巴
死死捏住
事到如今
你还想装傻
冷哼一声
赵印手放开
魏州跌坐在地上
他静默了许久
一张苍白的脸这才微微抬起
看着赵印
沙雅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卑职婚礼那天
大都督让谢放送来的贺礼
都不记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