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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约抽支香烟的功夫

他扶着铁门站起来

围着铁屋转着圈子

手拍着铁壳子啪啪作响

他苦苦的哀求着

愤怒的骂着

好人呐

你们醒醒吧

你们出来吧

我把一个夏天挣来的钱全都给你们行不行

我跪下给你们磕头行不行啊

嗨

擦中了

畜生

你们欺负一个老头子

难道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你们这两个奸贼

偷鸡摸狗的婊子

嫖客

你们不得好死

我叫你们亲爹行不行

叫你们亲娘行不行啊

亲爹 亲娘

亲老祖宗

求你们发发善心

出来吧

我是一个六十岁的下岗工人

家里还有一个神畏病的老伴儿

混到这一步已经够惨的了

你们可不能给我雪上加霜了

你们想死也不能死在我的小屋里呀

你们可以到树上去上吊

可以到湖边去跳水

可以到铁道上去卧轨

你们想死哪里都能死

为什么偏偏到我的小屋里来呀

我看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不是局长也是个处长

为了这点事儿值得死吗

你们这样死去可是轻如鸿毛啊

不值得

连你们这样的人都想死

那我们这些下等人可咋活呀

局长 处长

你们想开点儿吗

你们跟我们比比吗

出来吧

出来吧

认他把嗓子喊哑

铁壳小屋里还是寂静无声

暮龟的乌鸦们围着高高的白杨树梢呱呱大叫

团团旋转

好像一团黑云

他找来一块巨大的卵石

双手搬起

向铁门砸了过去

咣当一声巨响

卵石碎成两半

但铁门完好如初

他仄起肩膀向铁壳子撞去

铁壳子岿然不动

他却被反弹出三米多远

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他感到肩膀疼痛难忍

胳膊抬举不便

好像把锁子骨给撞断了

他骑着沉重的自行车

仿佛梦游般的冲下山包

他没有踩车闸

他想

就这样摔死了更好

北风迎面吹来

衣服鼓胀

肚子冰凉

耳朵边呼呼作响

仿佛腾云驾雾

车后座上的垃圾袋子开了口

肮脏的纸片和塑料袋子在身后轰然而起

漫天飞舞

环湖路上连那个抗癌明星的身影也见不到了

一群灰秃秃的天鹅在湖面上盘旋着

好像在选择地方降落

湖上已经结了一层冰

冰上落满黄土

他麻木的骑车进了城

街灯已经点燃

不时有玻璃破碎的声音令人胆战心惊的响起

一辆没有鸣笛的警车转动着红绿灯油油的划过来

吓得他差点从自行车上栽下去

他懵懵懂懂的来到了徒弟吕小湖的门前

刚要抬手敲门

就看到门板上贴着一张画

画上画着一个怒目向人的男孩

他转身想逃

看到徒弟提着一只光机从楼道里走上来

楼梯间昏暗的灯光照着死鸡惨白的疙瘩皮

使他身上的老皮顿时变得像鸡皮一样

他的腿软了

骨折过的地方像被锥子猛刺了一下子

痛的他一定坐在了楼梯上

吕小胡猛一怔

急问

师傅

您怎么在这儿

他像个受了天大委屈

突然见到了爸爸的小男孩似的

嘴唇打得哆嗦

眼泪滚滚而出

怎么了师傅

徒弟快步上前把他拉起来

出了什么事了

他双膝一软

跪在了徒弟家门口

泣不成声的说

小胡

他是不好了

小胡慌忙开门把他拉起来

拖到屋子里

安排他坐在沙发上

师傅

发生了什么事儿

是不师娘死了不

他有气无力的说

逼你师娘死去

糟糕一千倍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胡焦急的问

师傅

您快要把我急死了

小胡

他擦了一把眼泪

抽泣着说

师傅

闯了大祸了

快说呀

啥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