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字幕由TME AI技术生成
番外二信徒
养一个孩子有多难呢
在第八星期
这是个挺矫情的问题
这里没几家正规的培育机构
大部分孩子都是母体分娩
他们就像山猫野狗的崽儿一样
莫名其妙的被人生下来
跟着穷困潦倒的父母饥一口饱一口瞎混
运气好的
能平安无事的熬过青春期就算是个人了
运气不好的
破布一卷收紧垃圾里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可要是问独眼鹰
那真是能问出一口血泪
陆必行五岁的时候
厌倦了那些大同小异的童话故事
于是在独眼鹰又拿画满了愚蠢小动物的儿童画册来讨好他的时候
他说了一句让军火贩子哑口无言的话
他说
我不要看这个了
每个故事结局都是跟朋友一起愉快幸福的生活
都是假的对不对
世界上根本没有朋友
我就从来没有见过
嗯
五岁的陆必行是不可能有朋友的
他连自己的身体也没有
他生活在一个高度智能营养舱里
复杂的传感器就是他的五官六感
透过这些传感器
他每天睁眼看见的都是同一间实验室
同一个人
就像一种飘在世界边缘的意识
没的没有
五年里
独眼鹰几乎放弃了一切个人生活
营养仓里的小生命脆弱的像狂风巨浪下的沙堡
稍有疏忽就会彻底消失
所以他不敢让任何人接近实验室
每天匆匆处理好外面的事儿
就会赶回来陪着
营养仓里的小小意识不厌其烦的和他交流
陆必行在营养舱里一睁眼都能看见他
睡着了
他才会偷偷离开一会儿
后来
路必行终于有了个小小的脆弱的身体
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内
这身体和没有没什么区别
他依然只能靠营养仓活着
用传感器代替感官
儿童探索世界的好奇心是实验室关不住的
我的那个育儿书上也说
把他长时间的关在一个地方
对他的身心健康没好处
独眼鹰于是异想天开的教他如何用营养仓里的智能系统联网
他过侵入凯莱星上的监控镜头去观察外面的世界
没想到陆必行对此热情很高
他不能像普通孩子一样体会游戏的乐趣
想出去想的发疯
于是把醒着的时间全用在翻阅那些急需鳌牙的书本上
被迫长成了一个神童
有一天
独眼鹰来看他的时候
见儿子用电脑屏幕给他展示了一幅小黄图
并好奇的问这是在做什么
他才发现自己的个人终端被这小子入侵了
独眼鹰先生大惊失色
他本人因为不学无术
个人终端里的休闲读物只有两种
色情文学和恐怖故事
独眼鹰连夜修改了个人终端加密
以防万一
又把自己的成人读物都删干净了
换上了一堆心灵鸡汤独奔
不管陆必行本人信不信书里写的东西
但这段早期的阅读经历
还是很大程度上影响了陆总长长大后的品味
过了八岁
路必行终于完全摆脱了传感器
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同时他的快乐童年也结束了
他深深的明白了什么叫做新为行意
当他的大脑不再对接传感器
而是切实的跟非原装的身体强行组合在一起时
不配套的大脑和身体就成了一对离不了婚的怨偶
谁也不听谁的
每天互相掣肘
连检单的个人终端操作
他都要花上一两个月才能磕磕绊绊的适应
用一根手指来戳
生活对小小的陆必行来说
开始变得度日如年
一个八岁的孩子
要求他身残志坚
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而病痛对人性格的影响往往超出人们预料
陆必行很快就从一个好奇心旺盛
聪明专注的孩子变得毫无耐心
阴沉又暴躁
而他甚至没法儿经常用摔东西和大吵大闹来发泄情绪
他没这个力气
独眼鹰看在眼里
急得长了一嘴没完没了的口腔溃疡
喷完药消下去两三天又会阴魂不散的涨回来
可是他没办法
女娲的魔法必须要经历这最后一步
痛苦也是
如果男孩不能适应
他就永远无法拥有自己的身体
永远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这个罪他必须受
没有人能代替他
哪怕把当年害死穆勒教授的联盟狗杀光也无济于事
陆必行开始变得沉默寡言
有一天
他花了两个小时砸碎了屋里所有的镜子
从此不再和人说话
也不再对外面的世界感兴趣
再也没有登录过凯莱星的路网监控
只把自己关在空屋子里
用他不灵便的手写写画画
独眼鹰无意中翻阅发现
他近期的阅读记录全是关于机甲和武器的
甚至自己设计了一整本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虽然大部分属于异想天开
技术含量有待商榷
但是能让人从中看出他想把联盟八大星系下油锅摘摘的意思
独眼鹰心惊胆战
生怕把陆信的儿子培养成一个反社会
只好再次开始花大量的时间陪伴他
希望这孩子能对他发发脾气
稍微疏解一点
反正老军火贩子皮糙肉厚
打不坏也挠不坏
但不知道陆必行亲生父母中哪一方的基因
在他的本性中镀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温柔底色
他似乎一直记得独眼鹰在他很小时候的陪伴
小心翼翼的不舍的辜负
虽然不再和独眼鹰交流
但老波斯猫在的时候
他却总是勉强自己忍痛平静
不肯向这个父亲伸爪
独眼鹰于是灵机一动
试图利用陆必行对自己的容忍
循序渐进的挤进那孩子自我封闭的世界
陆必行不说话
独眼鹰就假装看不懂他的脸色
每天强行把他抱到轮椅上
推着他在院里转一圈儿
第一天出去的时候
陆必行手背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在濒临爆炸的边缘
幸好独眼鹰也不算太离谱
把家里的闲杂人等都清出去了
院儿里
农场里都和小屋里一样寂静无声
这样推了几天
陆必行渐渐适应了和屋里一样安静安全的外面
倒没有一开始那么抗拒了
就在独眼鹰欣喜于他的静
准备再把他往外引一步时
有一笔军火生意出了问题
需要他亲自到星系边缘的秘密航道上解决
独眼鹰临走时一百万个不放心
喋喋不休的嘱咐了陆必行一个小时
反复承诺自己最多走一天
四十八小时之内一定回来
陆必行照例一声不吭
不给他反应
等独眼鹰走到门口的时候
不知又想起了什么
又打算匆匆忙忙的转回来补上
像个焦虑的追自己尾巴的大猫
陆必行看着他
忽然这样想
于是幅度很小的笑了
独眼鹰看见了他那稀罕的笑容
一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语无伦次的说了些爸爸给你带礼物之类的废话
慌张的走了
才出门
右眼眶就湿了
他左眼是人造的
没有流泪功能
他以为一切都在变好
然而独眼鹰走后的第二天
陆必行的智能轮椅因为沿着同一条线路走了无数次
记录了路径
习惯到了点儿
他就自作主张的把腿脚不灵便的男孩推了出去
独眼鹰不在家
陆必行不想自己出去
于是试图让自动轮椅回转
可是他的手指实在太不灵便了
一不小心就从控制面板上划开了
轮椅卡在了电梯内的扶手上
等他一头冷汗的把自己和轮椅弄下来的时候
电梯已经把他送到了地下六层
黑洞洞的电梯门打开
轮椅滑了出去
他面前是一个禁止出入的电子门
陆必行对着上面的骷髅头警告牌发了半分钟的呆
鬼使神差的对接了自己的个人终端
独眼鹰的电子锁和他个人终端的加密方式一模一样
陆必行除了手抖以及好久说不出话发不出语音命令之外
就没有别的障碍了
他把精力集中在手上
花了五分钟
勉强稳住了几根不断痉挛的手指
破解了电子锁的加密
徐徐在他面前展开的
是一个人面蛇身
被囚禁在营养舱里一动不能动的异宠
没有 没有
陆必行永远也忘不了那美人蛇的样子
他的四肢被维系生命的营养系统固定着
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面朝他
见有人来
他目光里连丝毫的波动也没有
空洞 麻木
好像已经不在乎生死
不在乎赤身裸体的展览
如果不是胸口微微起伏
他就像一尊丑陋怪异的蜡像
等陆必行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抽出旁边被休眠的安保机器人身上别的激光枪
一枪打穿了他的头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用双腿站起来
第一次见血杀生而手竟没抖
陆必行膝盖一软
失控的摔在地上
营养舱里到处都是血污
顺着洁净的舱壁静静的往下躺
那条美人蛇的脸上竟然有一个小小的微笑
路比行蓦然的低头
看着自己又开始抽搐的手指
心想
难怪我和别人都不一样
原来我的同类在这里
他缓缓的收紧手掌
鬼迷心窍似的重新抓起那把枪
就在这时
实验室里所有的屏幕同时亮了
一瞬间把阴森森的地下室照得像正午阳光下
强光刺进来
陆必行大睁的眼睛却不肯闭上
于是眼泪一下被刺了出来
透过朦胧的生理性眼泪
他看见独眼鹰撕心裂肺的叫他
陆必行的嗓子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独眼鹰
心里想
你为什么要生下我
为什么要留下我
为什么要养大我
爸爸
活着很痛苦啊
碧行
你听我说完
独眼鹰似乎在一架正在行进中的机甲里
周围有各种噪声
陆必型的智能轮椅上有定位
进入地下六层的一瞬间
远在外星的独眼鹰就收到了报警
可是他的机甲正在穿越一片很不稳定的粒子流
机甲信号一直被干扰
独眼鹰看见他手上的枪
眼睛都红了
可是嘴里喊着听我说完
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张口结舌好一会儿
独眼鹰的肩膀忽然垮塌
双手紧紧的缠在一起
崩溃似的抵在额头上
只会语无伦次的说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行不行
求求你
一会儿
就两个小时
阅迁点还没到吗
那为什么不紧急阅迁
旁边有人声音急促的提醒
老大
连续紧急阅迁四次了
人和机器都受不
独眼鹰气急败坏的一把扫开那人
困兽似的咆哮道
驾驶权限给我
老大宁死乱留
通讯刺啦一声断了
陆必行紧紧扣在激光枪上的手再次哆嗦起来
他缓缓的抬起头
看见屏幕上留下了通讯断开之前的最后一个镜头
独眼鹰眼圈红的像是哭了
地下室重新昏暗下来
死去的美人蛇在微笑
而遥远航道上的父亲在哭泣
男孩摇摇欲坠的被夹在中间
生与死的一线只有头发丝儿那么粗
独眼鹰一路撕裂时空赶回凯莱星
肝胆剧烈的冲进地下室
看见他十年心血交大的珍宝背靠着血迹遍布的营养仓
跟自动轮椅和枪并排
独眼鹰差点没站稳
冲进去把他抱起来
一脚把那把激光枪踢出了几十米远
足有两分钟
那小小身体上的体温才给了他一点真实感
他回过神来
然后奔出去吐了
过量舒缓剂的后遗症
他把胆汁都吐了出来也没松手
陆必行被他拉扯的别着胳膊
姿势很难受
然而他静静的没声张
好一会儿
他犹犹豫豫的抬起了一只苍白的小手
放在独眼鹰的后背上
他的手又不抖了
独眼鹰被他连惊带吓又是不要命的跑法回来了
就病了一场
病好了
老波斯猫也冷静了
找到陆必行严肃的谈了一次
关于你为什么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我一直没告诉你
是怕你知道以后有负担
独眼鹰煞有介事的告诉他
因为你不是普通人
你是超人
那天你在地下室里看见的女孩子
是第八星系的特产
我们从一个走私犯那里劫来的
没法帮她
只能先这样养着
我们第八星系一百多年前就遭受过彩虹病毒的肆虐
爸爸给你讲过这段历史对不对
之后联盟又不履行自己的诺言
让我们自生自灭
像那些蛇女一样的可怜人还有很多
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就是为了拯救他们
所以你会像毛毛虫长成蝴蝶那样
一次一次的脱胎换骨
最后大概等到五十岁的时候
你就会变成一个超级英雄
可是每次脱胎换骨都很痛苦
像现在一样痛苦
为了那些等你拯救的人
能做到吗
路必行无语
嗯
对啊
为了让陆必行相信他的胡说八道
独眼鹰把男孩从原本的深宅大院里搬了出来
搬到了一条市井气息十足的街上
这条街是独眼鹰的地盘儿
一条街的三教九流都是租他的地方
凑在一起形成了个集市
每天都很吵
独眼鹰偷偷给这一条街上所有人免了租金
还大方的倒贴给他们百分之十的租金
只给了他们一个任务
就是要他们拿路必行当未来的救世主哄
每天把他当信仰膜拜
可能是第八星系的底层人民没什么羞耻之心
为了生计都不怎么要脸
也可能是真的看男孩可怜
总之街坊们做戏做的很投入
熊孩子们不明所以
就到大人们有样学样
有点儿什么不顺心
就到陆必行川根底下嗡嗡念叨
祈求保佑
这个办法还真的有效
路比行被逼出来的暴躁渐渐在熊孩子们让人啼笑皆非的祈祷声中平息了下去
与此同时
他的身体也越磨合越好
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
他除了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已经基本能像正常人一样自理生活了
一个夏天的傍晚
独眼鹰搞完不健康的成人活动醉醺醺的回家时
正好看见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崽儿站在陆必行的窗根底下
祈求救世主保佑他找回自己的橘子糖
他给人打扮成小猴子招揽了一天客人才赚到一包橘子糖
本想拿回家给妹妹
可是没注意口袋破了个洞
珍贵的橘子糖在路上丢了
救世主的窗户开着
听完他的念叨就有求必应的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
接着
拖着鼻涕的小孩愣愣的抬起头
两包橘子糖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怀里
少年陆必行又探出头冲他吹了声口哨
我还有小蛋糕
要不要吃
小孩的眼睛都亮了
非但得偿所愿
还意外收到了一袋小蛋糕
感觉自己的信仰从此更坚定了
独眼鹰见他打发走了小孩儿
就也摇摇晃晃的走到窗边
双手合十冲着陆必行的窗户嘀嘀咕咕的念叨
陆必行哭笑不得
什么鬼 老陆
我也要学
独眼鹰大着舌头说
救世主啊
赶紧长大吧
等你长大了
咱们就能平躺八大行系
到时候你就能帮我实现愿望了
你什么愿望
我想去一次沃托
看看那些将军府元帅府之类
就靠你了
我看你是又喝多了吧
胡说
那么两瓶酒怎么灌得倒我
我可是大英雄陆必行的第一个信徒啊
嗯
后来陆必行才知道
独眼鹰酒后吐真言说的愿望是真的
他是真的很想看看陆信将军的家
因为听说陆信将军在自己家的楼道里
挂了他们这些第八星系弟兄的照片
独眼鹰这个爹当的着实不靠谱
居然把陆必行当成真的小孩哄
完全没考虑到他那可怕的阅读量
编出来的瞎话可以说是相当没水平
连一秒都没骗过去
陆必行给他面子
一直没拆穿
想来大概是在实验室里
看见通讯屏幕上的男人毫无尊严的哭着求他再等一会儿的时候
他就决定配合人世间所有拙劣的表演
努力的活下去了
不过他们都没想到
独眼鹰这个随口编的谎话
居然误打误撞的成了真
某种意义上说
五十岁的陆必行真的成了超人
真的像个英雄一样
一肩挑起了整个迪八星系
五十岁的陆必行走过长长的小路
与无数肃穆而立的墓碑擦肩而过
来到了最里面的一块
擦净墓碑上的浮土
他接过林敬恒递给他的烟和酒
摆在墓碑前
对石碑上瞪着他俩的老波斯猫说
行啦 别瞪了
景恒不跟你吵架了
还有 老陆
我真的去过沃托了
等我讲给你听
沃托呀
现在可是我亲爱的第一个信徒
当年你让我等两个小时
我却乖乖的坐在地下室等了你一整天
你呢
说好的等到我五十岁
就带你去沃托看将军府呢
这样着我爱你就可以食盐而肥吗
你是谁
我是你爸爸
爸爸
爸爸就是要一直照顾你保护你的人
直到你长大
那我长大以后呢
永远爱你胜过其他一切
包括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