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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出来第三节
然后
我接到了一个突兀的电话
那是星期天的中午
我正在吃饭
手机响
我一边咀嚼嘴里的饭菜一边接听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是孙强
你是谁
我的声音从饭菜里挤出去时
含糊不清
电话那端说
呃 信号不好
我没听清
我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后
说
你是谁
我是孙强
哪个孙强啊
电话那端的自我介绍让我吃了一惊
竟然是那家著名出版社的社长孙强给我打电话
当年对我说我不是门诊医生的孙强主动给我打电话
孙强在电话里说
绵阳告诉他
我有几个不错的长篇小说构思
他很有兴趣
想听我说说
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和他见面
任何时候都有空啊
我脱口而出
孙强问
现在可以吗
哎
当然可以呀
我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
过会儿见
孙强挂断电话后
我向妻子称赞起了绵羊
我说
绵羊这孩子太好了
过去我精心辅导他写作
现在他回报我了
我妻子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
我告诉她刚才孙强电话里说的话
这时
我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
孙强的短信来了
我立刻起身出门
我妻子在后面叫道
你还没吃完饭呢
那时我五十岁了
文学在我心里早已是一潭死水
孙强的电话像是一颗手榴弹扔了进来
把死水炸成了海浪
我的双腿健步如飞
仿佛是二十岁的双腿
我的身体挤上公交车的时候
也仿佛是二十岁的身体
转了三次公交车以后
我满怀二十岁的激情来到孙强短信里指定的那家茶社
孙强已经在那里了
坐在了一个小包间里
我进去后自我介绍
他发福的身体站立起来
与我握一下手
请我坐下
我坐下后看着他
当初他很不耐烦地对我说
我不是门诊医生
现在
他正在对我微笑
虽然他的微笑看上去有些勉强
呃
绵阳说你是他文学的启蒙老师
他说
说 说上启蒙
蒙
说我只是辅导过他怎么写作文儿
他点点头
不再说话
我等待他询问我的构思
等了一会儿
他的眼神让我觉得他正在沉思
我只好主动说了
呃 我呢
有四个长篇小说的构思
呃
第一个是辛亥革命题材
第二个呢
是抗战题材
绵羊还好吗
他突然问我
我愣了一下
呃 说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
我迟疑起来
不知道是否应该把绵阳怀孕的事告诉他
绵阳怎么了
他又问
他怀孕了
我低声说
说完就后悔了
我补充道
啊
这事儿没有外人知道
只有我弟弟弟媳和我老婆知道
呃
我儿子也不知道
哈
您是第五个知道的
不要让第六个知道
我不会让第六个知道的
他神色凝重
男的是谁
哎
我们都不知道
我说他不说
他轻轻吐了口气
喝了一口茶水后
想起来我的构思了
他问我
呃
你刚才说有几个构思
呃 四个
第一个是什么
嗯
关于辛亥革命的
不要先
他摆了一下手
个是重大历史题材
要向上面报批才麻烦
第二个是什么
第二个是抗战题材
不要紧
他又摆了一下手
这个泛滥了
你知道中国最大的抗日战场在哪里
我说
淞沪会战
他摇摇头
我又说
长沙会战
他还是摇头
然后说
在浙江横店影视拍摄基地
看到我满脸疑惑
他解释道
在横店杀死的日本鬼子人数已经超过日本现有的总人口了
第三个
第三个是什么
他接着问
呃
第三个是这几年出现的念头
还没有想好
我突然觉得心里没底了
什么题材
呃 现实题材
我说
关于强拆的
他第三次摆手了
他说
我告诉你
我的抽屉里有十多份不同题材书籍的检讨初稿
那本书挨上面批了
我就要拿出相应的检讨
修改一下交上去
嗯
既然有风险
您为什么还要出版呢
我有些不明白
哪些书能给我挣钱呢
他说
说起来
我们是国家的出版社
国家不给一分钱
我必须自己去挣
要想挣钱
有时候不得不冒一下风险
哦 我明白了
我说
我没有名气
写的书挣不到钱
他点点头 说
你呀
可以先写写没有风险的题材
第四个构思应该没有风险
什么题材
呃
是一个旧故事
什么时候的
清末民初
有共产党吗
呃 没有
有国民党吗
没有
什么故事
悲欢离合的故事
嗯
这个可以写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是我坐下来以后喝的第一口茶水
我准备详细说说第四个构思时
他又提到绵阳了
绵羊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他怀上的孩子
哦
他要生下来
不能生下来
他突然低声叫道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他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后
抬头微笑一下
声音缓慢的说
绵阳是有点名气的女作家
突然生下一个孩子
会成为丑闻的
媒体会借此炒作啊
我们劝他把孩子打掉
我点头说
我弟弟和弟媳
还有我啊
我们劝他把孩子打掉
让这件事儿无声无息过去
对
他说
一定要让他把孩子打掉
我下午还要去他家啊
说服他去医院堕胎
对
他说
一定要说服他去医院堕胎
他看了一下手表
把摆在茶桌上的手机放进衣服口袋
说他还要去参加一个会议
他叫来服务员结账的时候
我小心翼翼问他
这个旧故事可以写吗
可以写
他结账后
起身时嘱咐我
一定要说服绵羊去堕胎
让这件事无声无息过去
我的旧故事写到五万字
写不下去了
我的情绪来回踱步
我的思维寸步难行
我的情节无法推荐
每次的续写都是无功而返
让我觉得是进入了一个没有窗户的封闭屋子
我只能求助绵羊
请他读一下
指望他的意见
尤其是建设性的意见
可以为我打开一扇灵感之窗
让我的旧故事找到前行之路
绵羊接过这艰难跋涉出来的五万字
转手给了坐在身旁的孙强
让他先懂
这时候
绵羊已和孙强结婚
他们的儿子来到世上十八个月了
他们做起了甩手父母
让我弟弟和弟媳照看他们的儿子
我弟弟和弟媳已是奶粉专家
说起进口奶粉的品牌时如数家珍
他们杜绝国产奶粉
说绝不能让国产奶粉接近他们的外孙
他们说这话的腔调里充满了使命感
他们把绵羊和孙强手机里的电话号码输入到自己手机里
每周选择几个打过去
询问他们何时出国
去哪个国家
然后做出周密计划
请他们顺便带回不同国家不同品牌的奶粉
他们是按照外孙逐渐增大的胃口来增加奶粉的购买次数
同时算进去百分之五十的误差率
因为这些绵羊或者孙强的朋友出国时
有的忘了
有的压根儿就懒得买奶粉
我不知道这个胖乎乎的小子吃过多少国家的奶粉
我弟媳知道
她说吃过二十一个国家的奶粉
我弟弟在一旁骄傲的补充
我们的外孙哪
吃着联合国的奶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