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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李妈从梦中惊醒

听得平儿如此说

心中没好气

只得狠命拍了几下

口里嘟嘟囔囔的骂道

真真的小短命棍

放着尸不停

三更半夜

好你娘的丧

一面说

一面咬牙便将那孩子身上拧了一把

那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邓甲听见说

了不得

你听听

他该琢磨孩子了

你过去把那黑心的养他老婆吓死劲的打他几下子

把妞妞抱过来

平儿笑道

奶奶别生气

她哪里敢搓摸几儿

只怕是不提防错碰了一下子也是有的

这回子打他几下子没要紧

明儿叫他们背地里嚼舌根儿

倒说三更半夜打人

凤姐听了

半日不言语

长叹一声

说道

哎

你瞧瞧

这会子不是我十望八望的呢

明儿我要是死了

剩下这小孽障还不知怎么样的

萍儿笑道

哎 奶奶

这怎么说

大五更的

何苦来呢

凤姐冷笑道

哼

你哪里知道

我是早已明白了

我也不久了

虽然活了二十五岁

人家没见的也见了

没吃的也吃了

也算全了

所有世上有的也都有了

气也算赌尽了

墙也算争足了

就是瘦子上头缺一点儿也罢了

皮尔听说

由不得滚下泪来

凤姐笑道

你这会子不用假慈悲

我死了

你们只有欢喜的

你们一心一气

和和气气的

省得我是你们眼里的刺儿似的

只有一件

你们知好歹

只疼我那孩子就是了

平儿听说这话

越发哭的累人似的

凤姐笑道

别扯你娘的臊了

哪里就死了呢

哭得那么痛

我不死还叫你哭死了呢

平儿听说连忙止住哭

道

奶奶说的这么伤心

一面说

一面又锤

半是不言语

凤姐又朦胧睡去

皮儿放下炕来要去

只听外边脚步响

谁知假脸去迟了

那求施安已经上朝去了

不遇而回

心中正没好气儿

进来就问平儿道

那些人还没起来呢吗

平儿会说没有呢

贾脸一路摔帘子进来

冷笑道

哼 好好

这会子还都不起来

安心打了一台打

撒手一碟生

又要吃茶

皮二忙倒了一碗茶来

原来那些丫头老婆见贾脸出了门

又腹睡了

不打量这会子回来

原不曾预备

萍儿便把温过的拿了来

贾脸生气

举起碗来

哗啦一声摔了个粉碎

凤姐惊醒

苦了一身冷汗

哎呦一声

睁开眼

只见贾脸气狠狠的坐在旁边

皮儿弯着腰使碗

骗子呢

凤姐道

你怎么就回来了

问了一声

半日不答应

只得又问一声

贾脸嚷道

你不要我回来

叫我死在外头吧

凤姐笑道

哎

这又是何苦来呢

尝试我见你不像今回来的快

问你一声也没什么生气的

贾脸又嚷道

又没遇见

怎么不快回来呢

凤姐笑道

没有遇见

少不得耐烦些

明儿再去

早些自然遇见了

贾脸嚷道

我可不吃着自己的饭

替人家赶章子呢

我这里一大堆的事

没个动秤的

没来由为人家的事儿瞎闹了这些日子

当什么呢

正经的有事的人还在家里受用

死活不值

还听见说要锣鼓喧天的摆酒唱机做生日呢

我可瞎跑他娘的腿子

一面说

一面往地下啐了一口

又骂平儿

凤姐听了

气得干咽

要和他翻正

想了一想

又忍住了

勉强陪笑道

何苦来生这么大气

大清早起和我叫喊什么

谁叫你应了人家的事儿

你既应了

就得耐烦些

少不得替人家办办

也没见这个人自己有为难的事儿还有心肠唱戏摆酒的闹

假脸道

你可说嘛

你明儿倒也问问他

凤姐诧异道

问谁

假脸道

问谁

问你哥哥

凤姐道

是他吗

假脸道

可不是他

还有谁呢

凤姐忙问道

他又有什么事叫你替他跑

假脸道

你还在坛子里呢

凤姐道

真真这就奇了

我连一个字儿也不知道

假脸道

你怎么能知道呢

这个事儿连太太和姨太太还不知道呢

头一件怕太太和姨太太不放心

二则你身上又肠壤不好

所以我在外头压住了

不叫里头知道的

说起来真真可人恼

你今儿不问我

我也不便告诉你

你打量你哥哥

形式像个人哪

你知道外头人都叫他什么

凤姐道

叫他什么

假脸道

叫他什么

叫他忘人

凤姐扑哧的一笑

他可不叫亡仁

叫什么呢

假脸道

你打量那个亡仁吗

是忘了仁义礼智信的那个妄仁呐

凤姐道

这是什么人

这么刻薄嘴糟蹋人

假脸道

不是糟蹋他吗

今儿索性告诉你

你也不知道知道你那哥哥的好处

到底知道他给他二叔做生日啊